幻想的羽毛和预言的翅膀构成诗歌风骨的指数 ——浅谈雷黑子短诗集《风骨指数》

2018-02-14 23:51 阅读(?)评论(0)

幻想的羽毛和预言的翅膀构成诗歌风骨的指数

——浅谈雷黑子短诗集《风骨指数》

罗广才

在前不久的第五届肇东冬捕节活动期间,一位诗人问我:天津都有哪些诗人啊?无疑,在这位诗人的诗歌地理里对天津的诗人是模糊的。我直接回答:天津优秀的诗人很多,不过这些诗人很少投稿,也不参加比赛和活动,但他们的文本都是很优秀的。并进一步说明:窃以为,在当下汉语诗歌界的汪洋大海里,我们所熟悉的诗人们像浮在水面的水草,而大海深处才生长珊瑚、珠母贝。这些优秀的诗人群体远离诗坛亲近诗歌,平静地在他们坚实的疆域里用分行的文字制造语言的波涛。诗人雷黑子就是这支有风骨的队列中的一员。

雷黑子的短诗集《风骨指数》多则十余行,少则三五行,每首诗都像一道门槛,我们随着雷黑子设定的这一道道门槛去对号入座抑或说是惺惺相惜。研究历史的雷黑子更像一个导演,他的情景戏在《早晨醒来》:

早晨醒来。我发现自己。

骑在一棵树上。树皮粗糙

陷入我的皮肤。我抱着入睡的美人呢

仿佛道德,款式新颖的衣服被抢光了。

一个路人走过来,仰望着

我觉得他很像我

又一个路人停下,一只啄木鸟

恰巧,在我背上啄了一下。

这是典型的诗艺具有自身的权威性写法,轻盈和琐碎的事物被放大被缩回,我发现自己。/骑在一棵树上。夸张的蒙太奇场景,进而洞察树皮粗糙/陷入我的皮肤,看似随意又核心出我抱着入睡的美人呢/仿佛道德,款式新颖的衣服被抢光了,面对路人的仰望,我觉得他很像我,结尾又回归起点体验:又一个路人停下,一只啄木鸟/恰巧,在我背上啄了一下。无疑,诗人在暗喻自己已经幻化成一棵树皮粗糙的树,一棵被森林医生长了许多倒刺、布满粘液的舌头啄向隐藏在树皮粗糙的树干内部蛀食的害虫的树。而这一切似乎在轻描淡写中更强化了,或者说是构建了我们日常的共通性生活和精神现场。

一个清晰诗节承载的重量/胜过精致散文的整套马车(米沃什),雷黑子的这家驾马车此刻又抵达到《间歇性黄昏》:

其实你不用起床穿裤子,而我必须

在河汀行走。一朵白芷,晒干后

从天空飘来褶皱。如此皱。所以

所以所有的人都认为它,极其类似你病愈的裙子

从不思索你的唇膏,和埋头啃草的小绵羊

相距多远。它多么像一朵白芷啊,而你在深夜里

一篝火焰的下面努力,我正在沙锅里被煎着

所以所以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我们,已经对

未来的,和不能预知的下过毒手了

从清晨的幻想家升级为预言家。诗人预言他的行走路径及和有祛病除湿、排脓生肌、活血止痛等功能的白芷相遇,且白芷脱水具有药性后从天空飘来,仿佛在预言病了的人间多么需要病愈的裙子飘舞,或者平淡成埋头啃草的小绵羊都不会有相距多远的猜测和感叹,甚至稳健地预言了绵羊以及白芷的命运,都不过是在一篝火焰沙锅遭遇烧烤和煎熬的毒手

读雷黑子的短诗,在瞬间感受其内心的波澜壮阔或《伟大的黄河在冬天没有冰封》:

在北风吼叫的晨曦里

在她浑浊的身体旁

斜卧着一只剥开皮的橘子

里面蜷缩着一位美丽的妓女

一丝不挂。两只胳膊使劲挤着胸部

交叉于两腿之间

她死了。是谁害死了她!

北风愤怒地说她还在怀孕

文明。夕阳哭泣着说不

是真理。橘子很认真地看着她的胳膊说

是光荣。

光荣就像天理,时间就像乳沟

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伟大这样的大词的出现引起我的阅读兴趣。经验告诉我:阅读成熟的诗人作品是要格外警惕的,稍有松怠就会有误读。第一段的叙事无奇,第二段仅仅一行,是定性出疑问,坚定的疑问,第三段北风开口说话了她还在怀孕文明,夕阳开口说话:不是真理,橘子也开口说话:是光荣。/光荣就像天理,时间就像乳沟/挤一挤总是会有的。读《伟大的黄河在冬天没有冰封》,我只是在诗人没有冰封的黄河起伏跌宕并随之颤动。悲悯、愤世嫉俗,诗人竟然搬来一条大河,一条象征着一个民族的大河来嬉笑怒骂,甚至还动用北风、夕阳、橘子来莫名作沉重和声,有不解愁滋味,只知人间苦的忧思、无奈、痛苦。雷黑子在诗中营造的画面感为诗本身拓宽了思维空间,摹仿、描实的写象,甚至颠覆了十八世纪杰出的德国戏剧家、文艺批评家和美学家莱辛的把绘画的理想移植到诗里是错误的的诗画的界限的分析。诗人运用意象建构的语境、内涵,更多的时候是神秘不可测、不可言说的超越时间、空间的艺术想象,正如巴尔扎克所说他的心灵始终飞翔在高空。他的双脚在大地上行进,他的脑袋却在腾云驾雾。

诗人雷黑子更多的时候是在精简的背景下幻想、断想、预言和戏言之间完成对生活对命运的宏伟叙事的,看似相同,实则不同。《风骨指数》短诗集收尾的《我很有可能是古吹台雪霁宴会第一个迟到者》明证:

大禹滴酒不沾扛着铁锹走了

师旷的埙斜卧在钢琴上刮风

李白醉得吐了一地月光

杜甫在河滩细数着尚未腐烂的骨头

这种情况下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诗人遥想梁园当年:在万树银花玉宇辉映下,和他有着志向的大禹、将他沉醉得东倒西歪的师旷、他的前世读者李白、以及他一直想兼济天下更愿兼济杜甫诸公相遇时他的矫情、自信、彷徨、浪漫和骨子里的坚决。

短诗集《风骨指数》是诗人雷黑子在他坚守的古城,重建新词语的诗歌理想,打破惯性经验的里程碑式的作品集。忠于内心、向往自由、颠覆传统的杂陈,突围、突破汉字本身的阻隔,表现出朴素、本真、空间、感性的美学向度,且具真诚、力量,彰显出重内涵,重表达,重内心的诗歌意义。

《风骨指数》之所以耐读,是因为幻想的羽毛和预言的翅膀构成诗歌风骨的指数,像超低空滑翔的飞行员,冒险在人群头顶飞过,以他的魄力、胆识、和具有坐怀不乱的尖锐、机敏和精神膂力;是因为诗人在短短的十余行或三五行的句式里潜藏着海量的信息、巨幅的跳跃、文字的波涛,高度浓缩了生命的体验和经验,让读者扼腕不已或振聋发聩或感叹良久。

诗人雷黑子炼字有术,诗句诠释诗题,相互映衬,令人心动的留白,把抽象或具象的物事化繁为简,舒缓有致凸显语言的弧度,甚至在轻描淡写间直追并拷问心智,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 

 罗广才,1969年出生,祖籍河北衡水,《天津诗人》诗刊总编辑、京津冀诗歌联盟副主席、天津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天津鲁藜研究会顾问。作品散见于《十月》《大家》《草原》《特区文学》等文学期刊和《中国新诗300首(1917—2012)》《中国诗歌精选300首》《读者》《书摘》等370余种选本和文摘报刊。诗歌《为父亲烧纸》在中国民间广为流传。著有诗集《诗恋》、散文集《难说再见》、诗文集《罗广才诗存》等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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