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黑子

▓狗的遗书

之一·末路
        1
田野真美，像一只长筒袜
那么高
河风可以穿含蓄的肌肤
把玩一些土地的理想

人类最擅长说谎，没有一个洞口
为我敞开。逃得出来
应该感谢植物，建筑物，微生物
最后就是做爱的泡沫剧
夜风常在此时打盹儿，装病
装，是人类的杀手锏

我已经学会吃粮食，还有海鲜
我穿狗尾巴礼服
用明星代言的洗发水，法国香水
“唔——看贝贝多高贵”

我还是要逃

        2
城市喘息在欲望之后
黑暗在路灯下，卖弄
我。不喜欢女主人臃肿的胸部
在我脸上晃来晃去
现在只有我的脚步。

飞翔不是我的专长，逃也不是
当铺会不会接受一条狗的项链，耳环
我需要换干粮。“摇尾乞怜？
不——
那是没有进化，嗯，或是没有素质的象征
要进化，你就要学会骗人！”

       3
有一点需要更正
她是我的仆人，是男主人的主人
那个交不上公粮的家伙
星星发芽了才肯回来
踢我，用快三慢四的脚尖
踢得时代隐隐做疼
（按理说他应该不知道
我和他的主人只有十几次隐私）

很多故事在敲黎明的门
还有我仆人的梦，“或者说情人？”
我要趁她没思念我之前
走向田野，草原，深山……
哪儿都行，死亡也好
来世做个植物，建筑物，微生物
不知还有没有爱情，仇恨，欲望……
“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让我做人
以及动物！”

         4
田野真美，有一只长筒袜
那么高
河风可以穿过含蓄的肌肤
吹拂一些土地的理想

“不要在乎我，麻雀
不要嫉恨我曾品尝过你的家人
那是很久以前人类逼我干的
你放心，现在烧烤的都是小鸡儿
叫的还是你的名字，嘻嘻
见到你真高兴——”

真不是个逃跑的季节
老天——跟我的情人一样
没个正脸。刚还虚假地开花呢
转脸就阴，啐人家是垃圾
唾沫星子淋湿我多少优美的吠声

          5
请允许我蹲在悬崖边
像个人一样思考片刻——

人类总是搞出这样的路来
明知道前面是悬崖绝壁，还要走
也许人类天生会装
装得大彻大悟了就走回头路
我不能
深渊对面有麻雀，早已轻轻飞过
我不能
有为爱情跳崖的，有为爱情等成石头的
我不能
有为罪恶跳崖的，有为正义跳崖的
我不能

“谁燃烧我？
谁燃烧我——”

之二·陌路
       1
“不会这么巧吧？靓妹
你的头发真白，是我见过的最冰清玉洁的雪
小心哦——
人类很快会把你融化在我的掌心！”
天空爱情一样血红
云朵如你一样洁白
“叫你云彩更实用一些
可以托我去秋天吗？”

“不是学人类游山玩水的吧？
哭泣什么？”
我不需要悲伤的歌谣，至少在涅槃之前
你的演出服装不够档次
“看我的马甲，吉尼斯大全上有记载哟——”

我不会爱上你的，绝望不是玫瑰
也不会让你爱上我
你可以省略情殇
网络里你不必认真，潦草一些就算过去
我的仆人就这样，一边视频
一边舔我的嘴唇，野兽派的那种

       2
不要拥抱我。
让阳光为熔化我
很多冷饮控制网恋，悬崖当然不是电脑
要是，也是总断线的遥远
我不会坚如臀下的磐石
“喎，喎——
悬崖更不是做爱的温床。”

人类请勿猎奇拍照
我不想见报。名人做不得
名狗也一样
何况我在逃避，不，是出逃
也许今天就要逃出今生，“爱情
只是一种偶尔。”

之三·病
      1
我有六条腿，六条腿
四条用于爬行
第五条用于讨好人类

病入膏肓，病态心理，都不可怕
我怕病在肌肤
这就是狗类和人类的不同

        2
不要以为大海的污染，毁掉的只是鱼
的外衣。只不过是一种诱导和教育
我不是读书的人类
我的尊贵来自文盲

我从不往池塘，湖泊，河水里撒尿
从不
我的小便都写在墙上
那是狗类环保的地图，便于回家——
没有污染的家。
“人类能找到家门的，有几个？”

           3
我良好的内心病痛永远无法抵达
病入膏肓，病态心理，都不可怕
我怕病在肌肤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说的就是我，很好吃
我从小就是吃这种东西长大的
我的仆人，男主人的主人
天天拿男主人的喂我

         4
这种东西延伸到一种药片
吃了马上让我到达春天
满屋子找晶莹的雪。女仆人偷偷地笑
笑落一片片雪花。然后
锯倒自己，一棵脱光了叶子的树
“唔——高贵的贝贝
你要学习爬树。”

我在树叉间摇曳，当然
雪花一片一片地飘
夜，一阵一阵地抽搐
病毒，无声无息地深入肌肤
“天！”这个该死的仆人，仆人的仆人大叫
“到底谁有性病呢——”
 
        5
我有六条腿，六条腿
四条用于爬行
第五条用于讨好人类
第六条用于被传染

“欲望，是专门为传染病毒准备的圣宴。”

之四·药
        1
“良心经过延伸，成为药片。”
——我已经说过
死亡也是一种药
时间也是一种药
药店的不是，请不要相信人类

人类精通一种自欺欺人的技术
很巧妙地把工业丧失成一种艺术
再商业成钞票，从纸到纸的过程
自由转化，自由搏击
秀逗着病人玩儿的

“与狗类无关——”

         2
到达春天的药片除外
那是女仆人的心和我的腿

         3
拒绝治疗，拒绝用人类的药
我们不会经商
我们只会忠诚
和陌生人打架，咬他们
神仙也不行，包括吕洞宾
“谁能让我走到秋天，燃烧我
收获我，我就网开一面
把吃剩的良心给他一些，附加一阿Q靓号
换他葫芦里的药。”

当然当然还会送他一些技巧
比如做狗头军师，比如跳墙
比如牧羊比如做爱，人类常常赞扬我们
“瞧——多兽性！”

兽性的第六条腿开始灼烧，溃烂
开始延伸到送我挽歌的歌手
她的树叉啄木鸟无法到达
她让我继续，用快感减轻疼痛
我大叫
“噢，你这是在服用时间的药剂
在学习人类自取灭亡。噢——”

       4
天空爱情一样血红
云朵如你一样洁白
时间是药力甚微的上坡路
缓慢地爬行，类似我比基尼作秀时的喘气
峡谷对面有一棵松树，男主人的帽子
永不枯黄
永不会成为我们的药

我们的药在深渊，“让深渊医治我们
不要高估一条小狗的智商，决不在人类之上。”
我们只想直接进入来世
投胎成一种人类叫不出名字的物质
存在于来世——今生之间
没有什么东西知道我们是什么东西
并且这种东西，没有喜怒
没有哀乐，没有爱恨，没有欲望，没有药片——

没有人间的一切。